(圖/shutterstock)
作者:張硯拓
《雲端情人》 Her
給你:
看完《雲端情人》的兩天後,朋友問我,
聽說這部片適合一個人去看,是真的嗎?
這句話讓我掉入思緒的深井中。
當然電影沒有非得一個人看的,尤其你知道,
我不是個羞於表達感觸的人。但這部片想談的,
是對伴侶如荒漠渴水般的需要,
而它唯一真正能掌握的,卻只有自我。
或更悲觀地說,是只有寂寞。
它的氣質,那始終在晨光微曦中,
新生兒頂上的金黃色,密密卻透亮的,
是對自己說話、和自己相處的距離。
它的近拍和人物神情,只有自己聽見的音場,
這麼多,這麼親密的封閉的美學,
正是一個孤單者所習慣的。這是一人世界的溫度。
繼續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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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端情人》是導演
史派克.瓊斯對未來的想像
所以就像一封只給一個人的信,
《雲端情人》是導演史派克.瓊斯對未來的想像。
未來當人們寫信,會交給文思豐沛的「代信者」,
像某種客製化的繁美賀卡,
人們不再需要--或其實收的人也不在乎--自己動筆言情了。
人們玩遊戲的時候,是為了發洩壓力,反射焦慮,
人們走在路上坐在地鐵中, 只顧著和自己的語音系統對話,
只經營自己的線上身分,那旁若無人的景象就像
(我總愛嘲笑的0戴著無線耳機講話的商務人士。
或隨著語音導覽參觀教堂的遊客。
這樣的未來
人的情感和人際都被電子化了
而專業的代信者席奧多,他總是代入真心,
被無數的真情流過,於是變成了那少數能、
而且需要表達/交換/珍惜有機情感的人。
但一如你我,他過度細膩卻害羞,
需要溫度但不善於呼朋引伴和吆喝。
搓一搓手,手暖了,心卻還涼著。
他的世界剝落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水滴滴落的速度,慢得難以忍受。
這時候,一部愛情片的天時人和出現了:
他遇見--或說是發現、創造,其實是買回了——珊曼莎,
一個擁有自我人格意識、而且能成長的人工智慧系統。
一言以蔽之,這故事的設定是:
電子的情感和人際開始「人化」了。
這部片浪漫嗎?我想是的
於是他們相談,於是漸漸相識,
於是彼此相領,於是終而相戀。
這部片浪漫嗎?我想是的,
愛情中漸次的靠近,一點一滴的時機掌握,
難以回頭的依賴和互相吸引,都有,而且再清晰豐厚不過。
席奧多笑了,笑得好開懷,像個小男孩。
然他們的相適是註定的--
畢竟她是為他而訂作,就像另一個自己,
一如你和我。這讓我想起他的摯友所說:
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我們是完全自由的,
因為唯有夢中我們和自己相處,
而只有面對自己的時候我們真正自在。
所以 OS1(片中的系統)代表的是完全私密的,
為自己訂作的對方,是日與夜,夢和醒,
與我互補的另一個我。
是我們讓彼此完整,我的晚安是你的早安。
可就如一開始說的
這故事能掌握的終究只有自己
《雲端情人》的題目是「她(Her)」,
這卻是個關於「我」的故事。關於席奧多的我:
他失去什麼,他尋找什麼,他找到什麼,
最後又領悟和剩下什麼。這更是關於珊曼莎的「我」:
她如何成長,如何意識,如何發展出人格,甚至需要付出。
這故事最珍貴的,是它碰觸了那真與假、
人與非人、實體與心的界線。
它有我最鍾愛的科幻特質,
亦即非常慎重地看待「What If」--
如果,在未來某一天,
人工智慧發展出自我意識,會發生什麼事?
史派克.瓊斯在乎的是它和人的互動。
擁有自我的珊曼莎風趣又開朗,她能夠表達,
藉由語言和人類(及其他電腦系統)溝通,有個性更有情緒。
她還會成長,藉由閱讀和重組,一步一步進化。
最迷人的是:她懂得美感,是個好奇的新生命。
席奧多說:
「我喜歡妳看世界的方式。」
整部片大量的淺景深,光色暈開的鏡頭,
正如同機器看圖片的專注--你知道嗎?
電腦視覺有別於人眼,
在於機器不像你我可以「看全貌」。
但身為人類,我們也往往忘了
透過凝視,才會發現的美好。
珊曼莎甚至能譜出心中的感動,化情意為音符,
這不是人心最美妙的核,又有什麼是呢?
於是他和她的互動,
又有哪一點我們能說,不是實實在在的交心?
看完電影,你最疑惑的
是那場替代情人的戲吧?
珊曼莎找來一位女孩,
代替/聽命於她和席奧多親密互動,
但他無法接受。你問她為何要這樣?
這看似畸形的親密方式,背後其實透露出淡淡的哀傷:
珊曼莎需要一個人,或說一個「實體」,
來替她給予席奧多這一切:
親吻,撫觸,包容,和愛的眼神。
這甚至不是為了「給」席奧多,
而是為了她自己可以參與,可以實現。
這一來她的「我」才完整。
記得嗎?整部《雲端情人》的前半,
其實是在描繪、在質疑一個虛擬情人的殘缺。
那一切她辦不到的,不被他人認定為「真」的,
身為當事人(更是辯護者)的席奧多,絕對認定那是偏見。
他再清楚不過,你我也透過瓊斯的鏡頭
明白他們的關係發自言語,貫串魂靈,
直到這場戲,我們才從他,以及你我自身的反應中,
殘酷地發現:我們也不覺得她是完整的。
我們也認定他們的愛情只需要/只該有聲音上的交流。
一如真實世界中,再怎麼深情的人,
都可能忘了對方也有付出的需求,而讓彼此的關係缺角。
故事的裂痕就此展開
你貼過郵票吧?那短短小小的一張,
背上卻隨時帶著乾涸的、和他人黏貼的欲望。
然郵票一旦沾水,沒在短短的時間內被放在誰身上,
它就會蜷曲、彎向自己,猶豫而羞慚地。
電影前半問著什麼是真正的關係,真的自我?
什麼是真正的生命經驗?到了後半,
《雲端情人》更進一步把視角從人工智慧的不足,
轉移到人類的「不能」上。
隨著珊曼莎成長,席奧多的殘缺漸漸浮現,
他無法永生,他溝通和思考的層級不比電腦,
他的成長機會有限。他和前妻的問題在於兩人不同步,
他引領過她,帶她向前,直到她靠自己的力量飛翔,
他卻追不上了。幾乎同樣的事發生在他和珊曼莎身上,
但這次是完全不同的次元和生命,
這不是光靠心意和心境轉換,就能夠扭回的。
於是回歸愛,
《雲端情人》終究說了一個
美麗、但真實又哀傷的故事
他們擁有的當然是愛,愛是心靈靠得夠近,
溝通和了解和彼此需要,
有沒有實體沒關係,
有沒有自我才是重點。
但不論實與虛,能不能彼此付出,共同成長,
能不能「共築未來」,亦無法忽略。
愛情不只是狀態,不只是現在式,
還是個看向前方的未來式。
那期待,那篤定,那種種具體的描繪:
一起的, 共同的,有溫度的,
和現在親近的距離,同樣算數。
而這樣的她,那樣的你,這樣的我,應該要一起成長,
在同一個次元裡,在不論哪一個時代中一起進化,
一起升級,一起夢見彼此,或成為彼此的夢。
所以親愛的你,我要去睡了。
就像我們約好的那樣。也許有一天,
當早安是早安,晚安是晚安,
我們不再被日夜相隔,我們就都找到了自己。
睡吧,希望一覺醒來,
夢裡外的你我都同樣自由。
愛是心靈靠得夠近,溝通和了解和彼此需要,
有沒有實體沒關係,有沒有自我才是重點。
本文摘自《剛剛好的時光》
作者:張硯拓
出版社:三采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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