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是廢、好吃懶做才會流露街頭!面對街友,年輕社工淚指:今日的他們,很有可能就是明日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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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10-07 17:00
  • 更新:2021-03-26 15:43

他們就是廢、好吃懶做才會流露街頭!面對街友,年輕社工淚指:今日的他們,很有可能就是明日的我們…

 

「就是因為好吃懶做,所以他們才會變成街友」、「街友是擾亂城市秩序的根源」、「住我家隔壁?他們會不會很危險啊,放火之類的…」這是多數人在面對「無家者」時,第一時間會出現的內心聲音。「廢材」與「街友」不知不覺中被畫上等號,這樣的認知與歧視,社會上無所不在。

但在以服務無家者為宗旨的芒草心協會任職 4年多的社工李佳庭卻說:「無家者其實跟我們沒有兩樣,他們也曾努力工作、有家庭…。甚至我接觸的個案裡,很多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天會流落街頭。」當社會機制突然失靈時,今日的他們,很有可能就是明日的我們。

 

 

李佳庭的一天很常從通報電話開始——「你們可以來把這裡的遊民帶走嗎?」民眾大多希望社工們使出渾身解數讓街友從街頭上徹底消失,這讓她感到非常難過。大學讀完社工系後,她為了實踐協助無家者可以順利回家的夢想,立刻搬離花蓮的老家,一路北上到達台北,多年來堅持服務著無家者。

她看似柔弱的外表,卻踏著最堅毅的步伐,在人潮中穿梭、在車陣裡來去,蹲在不起眼的街角或牆邊的人們面前,開啟一段又一段對話:「你吃飯了嗎?」、「你在這裡做什麼?」遠望就像她在與許久不見的老友對話。每天,她至少有 5、6個小時在街頭上度過,陪街友找工作、找房子、發放物資、訪視個案並記錄狀況,服務範圍以萬華一帶作為起點,延伸至台北車站。

 

光鮮亮麗的台北車站之下,住著一群黯淡無光的街友

台北車站是整個大台北地區重要的交通樞紐,是一扇與外界連結的大門,南來北往、國際旅客…匯集於此,形塑了它一共十層的複雜結構,一不小心就讓人迷失其中。這裡同時也是整個城市的縮影,以地平線為界,分割成地上與地下兩個世界:城上的人們過著熱鬧又光鮮亮麗的生活,街燈閃爍;城下的人們卻依偎在昏暗的角落,只求安穩地睡上一覺。台北車站的地下停車場,是許多無家者心中首選的睡覺據點,因為這裡既能避雨又能不畏風寒。

但 2017年,世大運在台灣大張旗鼓籌辦時,政府以接待外籍選手、貴賓為由,考量到門面的「美觀」,設法驅趕聚集在車站內及周遭的無家者,一夕間他們成了急欲剷除的「毒瘤」。車站內貼滿公告:禁止街友堆放雜物,否則將直接以丟棄的方式處置...這些在政府眼中視為「廢棄物」的袋子,其實是無家者們全部的「家當」,裡面裝著毯子、衣服、睡袋…。

「為什麼他們一定要群居在交通樞紐或市中心,不能選擇其他地方嗎?」這是許多人的疑問。社工李佳庭解釋說:「他們很多人靠舉牌、叫工、陣頭…維生,常常清晨 4、5點就要上工,但街友收容所卻蓋在偏僻地區。他們要怎麼趕得上?這個心態不就跟我們也希望『工作離家越近越好』一樣嗎?」除了被驅趕的問題,街友在求職、租屋上也大不易。多數人在得知他們的身分後都避之唯恐不及…「他們連可以努力的機會都沒有啊,因為打從一開始他們就被杜絕在外了!」無家者補足了多數人不願從事的勞力密集型工作的缺口,讓城市得以順利運轉下去,但居住在城中心的人們卻不願正視他們的存在,甚至有時希望將他們連根拔起。

 

街友小胖的起伏人生,40人送他最後一程

因此,為了消弭人們對無家者的誤解與偏見、拉近彼此的距離,芒草心協會推出了「街遊」計畫——根據無家者的流浪故事,安排成導覽路線,將他們培訓為導覽員,帶著遊客以徒步的方式,走他們曾經走過的路、看他們曾經看過的街頭風景,以無家者的角度重新認識台北的另一面。

已經卸任的導覽員小胖,他是李佳庭花了將近 10個月成功培訓出來的第一個導覽員。年輕時,他本來在家具工廠從事加工,後來工廠外移到東南亞,一夕間失業。起初,沒有其他專長的他撿資源回收維生,但家人無法忍受居住環境變得雜亂不堪,雙方起了衝突後,他離家出走。在街頭徘徊時,小胖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最後生了重病。走投無路之下,他為了治病,用搶劫超商的方式進了監獄,一關就是 6年…。

出獄後,他開始在艋舺公園一帶流浪、做工,因此結識了李佳庭,被培訓為協會的導覽員,同時也成了工頭,月入甚至可以達 3萬。可惜好景不長…..,先前在家具工廠任職時,因為工安把關不嚴格,沒多久後…..小胖被診斷出罹患鼻咽癌,身體狀況時好時差,但他仍是堅持著每日上工。

某天清晨,李佳庭在睡夢中被電話吵醒,接到警察局的告知,得知小胖離世的事實。「早上他室友進浴室要刷牙時,發現他坐在馬桶上一動也不動,一摸才發現身體已經變得冰冷…..。前一晚,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李小姐,工作不要做到太晚啊!』那時的我趕著核銷,只是敷衍了他一句。如果時間能重來的話,我會叫他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或是去做更多他喜歡的事…..。」講到這裡,李佳庭紅了眼眶、哽咽不語。

 

成為社工的意義

後續她聯繫了小胖的家人、協助辦理他的後事。小胖的公祭安排在清晨 6點,李佳庭本來以為會來的人不多,但當天抵達現場時才發現會場擠滿了人:小胖曾經導覽結識的遊客、志工、甚至無法親臨現場的人,也寄來了小卡片.....。李佳庭把卡片一張一張覆蓋在小胖身上,數量多到幾乎遮蓋了他全身。眾人熱熱鬧鬧送了小胖最後一程。「小胖離世前,已經有穩定的工作、有能力租房子,甚至房間擺滿了他的鋼彈收藏品,還有一群喜歡他的人…..。對我來說,這就是成為社工的重要意義。」芒草心協會開啟一扇窗,讓大家拿掉既有的偏見,看見街友的其他面向。也因為看見,帶來更多善意,讓無家者在回家的路上,走得更加順暢。

無家者就像一部精采的小說,每本都很值得一讀再讀

李佳庭陪著無家者一起找回家之路的 1500個日子裡,最深的感觸是,每個無家者都像讀到一半的斷尾小說,精彩卻令人感到惋惜。她說:「今天我和他們在街頭上碰面、成了朋友,但一轉身,就可能今生再也不會碰頭。個案有時就從街頭徹底消聲匿跡、人間蒸發好像不曾存在過。而我卻連找到他們的方法都沒有.....不知道他們在哪、過得好不好?」

為了不留下遺憾,她和協會的其他社工們,無不珍惜與無家者相處的每分每秒,並推出「真人圖書館」計畫,讓圖書館不再只限於借閱書籍,也能借「人」——無家者本身就像一本本好書,可以讓大眾借閱,透過開啟對話,增加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讓偏見在言語往返之間自然消逝不見。「成為社工後,我反而更覺得是他們在『幫助』我成長——尊重,是我從他們身上學到的事。」

 

沒有人出生就是街友,我們只不過是比較幸運一點

走入無家者的國度,深入了解每個人的生命史,不難發現,除了個人因素之外,社會結構同時也壓迫著人,可能是產業外移、工安疑慮、家暴、疾病….等,讓這些沒能即時被社會安全網接住的人們,從有家到流落街頭、從奮力求生到沉默的絕望。而我們也許只是比他們更幸運一點——沒有人出生就是街友,他們都曾經是誰的孩子、夫妻、親人。

若我們只是一昧選擇以消滅取代並存、以無視取代接受、以歧視取代理解…..,那麼有一天,當我們的幸運消逝、也成了被社會安全網漏接的一員時,馬丁‧尼莫拉的詩作〈起初他們〉就會是可預見且不遠的將來:當納粹來抓共產黨人,我保持沉默。——我不是共產黨員。當他們關押社會民主黨人,我保持沉默。——我不是社民黨員。當他們來抓工會會員,我沒有抗議。——我不是工會會員。當他們來抓猶太人,我保持沉默。——我不是猶太人。當他們來抓我時,再也沒人為我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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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shutterstock / 責任編輯: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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