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shutterstock)

 

上大學的時候和同寢室的去上海開會，

我們倆都沒拿箱子，背了個雙肩包，

裡面有電腦，

換洗的衣服也都在裡面，

兩個人的包鼓鼓囊囊。

剛下火車，就奔去買地鐵票。

買票的人巨多，隊排得春運。

我和室友在車上還有說有笑，

等到排隊買票那會兒，

已經元氣耗盡，聊天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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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車勞頓後，

累癱的坐在了地鐵的走道上...

買完票之後我們就朝地鐵裡面奔，

心想早點坐上去，早點到住的地方休息。

背著大包上車，發現沒有座位，

室友說要往別的車廂走走看，

興許能撿個漏兒，她就往車廂那頭走。

我作為一個缺乏鍛煉的資深瘦子，

表示實在是走不動。

看著地上也不髒，也沒多想，

在中間的過道，一屁股坐下去了。

心裡還挺有怨氣，覺得會務安排的這是什麼事，

老師們都車接車送，學生規格達不到，

起碼小巴士接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我就這麼跟怨婦似的想著，

像個受氣小媳婦似的坐著，

估計臉色好看不到哪去，

有人詫異的看看我，

發現有個人這佔著道，

還一臉大義凜然的樣子，

搞不清楚狀況，繞道走開。

 

一位阿姨主動讓出位子給我，

並說：「誰都有難的時候」

我披頭散髮、自暴自棄的樣子

成功吸引到旁邊正坐在座位上一位阿姨的注意。

他們好幾個人同行，

五六十歲的年紀，

拎的有購物袋，像是剛剛購物過。

她特別熱情的站起來，說：

「你是不是生病了？來來來，坐我的位子上。」

我本來正怨恨著社會，

被她這麼一說，一下子特別不好意思。

跟充了電似的連爬帶拽的從地上彈起來，

背上的背包也不覺得那麼沉了，

我連忙說：「沒事沒事，不用不用。」

上海阿姨還是特別熱情，說：

「哎呀，誰都有難的時候，

身體不舒服，或者是逛街逛的特別累，

就是想找個地方坐一下。

你就坐我的位子，我天天坐著，不累的。」

就這麼說著，她已經從自己的位子上站起來了，

使勁拽著我一定要坐下。

旁邊同行的還有一位叔叔，笑眯眯的勸我說：

「她讓你坐你就坐下吧，你可拗不過她！」

上海阿姨用力把我往座位那裡拽，

我還真是拗不過她的好意，

坐如針氈的呆坐一會，她也沒有刻意跟我聊天，

笑容可掬的站在一邊，不疾不徐。

我坐了一會，藉口說馬上到站了，

站起來說聲謝謝，背著包離開。

走之前，她還問我說：

「你是真的到站假的到站？」

「真的，真的。」

我確實沒到站，

但實在是坐的心有不安，

磨磨蹭蹭的挪到很遠的車廂，

直到她看不見我為止。

 

 

「其實教養不是你指責了什麼，

而是你示範了什麼！」

我意識到自己可以更優雅一點，

更為別人考慮一點，

在一剎那被擊中，

就是在她微笑著低頭問我說：

你坐我這裡，我們每個人都有累的時候，那一剎那。

我想如果網路和朋友圈像是今天這麼發達，

如果那位阿姨像今天的網民一樣，

拍一張照片上網，就在我後脊樑發涼的瞬間，

講真，我現在可能已經是某種類型的網紅了。

其實教養不是你去說了什麼，

指責了什麼，教養是你示範了什麼。

 

教養不是苛求別人，而是獨善自己。

結果就是我之後每次搭地鐵，特別累的時候，

也會想到要注意自己的儀態，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那件事情過去很久，

我坐地鐵，有個小女孩背著畫板，

本來她是站在我旁邊，一直捂著肚子，

然後慢慢捂著肚子蹲下。

周圍的人不明所以，撲克臉似的看著，

我讓她坐在我的座位上，坐了一會，

小女孩臉色稍微好看一點了。

前陣子網路上掀起一番討論，

就是有一個網民，

在上海的地鐵站拍到兩位年輕女生蹲在那裡，

他拍了個背影，配文說：

「可能是我老了，很多事情比較保守，

但是我就是不明白，

為何現在那麼多女孩子不懂教養？

等個地鐵就可以隨隨便便蹲著，難看不難看？

誰教她們的？這是什麼生活習慣？」

說女孩子蹲在地上不好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種何不食肉糜。

和隨手亂丟垃圾，過馬路亂闖紅燈不同，

蹲很難說是有教養沒教養，

也許是她們真的是走路遠了累或者有別的情況。

就是在處處都透著教養的日本，

我的航班剛落地的時候，凌晨三點，

機場的椅子上坐著睡、躺著睡，

蓋著被子睡、拖鞋脫襪子睡的比比皆是，

來晚的別想打擾人家清夢，

只能拖著箱子到處溜達看看。

怎麼沒有沒有見道學家上傳網路呢，

這是不是另一種形式的雙重標準呢？

神志不清的人才會因為見到凶神惡煞的人太多。

 

真正的教養是，

當我們不知道別人正在經歷什麼，

不要妄言他人是非。

其實這個世界上，

所有標榜道德批評別人的人都是痛苦的，

因為他們希望別人都和他相同，

像是流水線生產出來的螺絲釘一樣，簡潔又完美。

他們的教條無比高貴，並且神聖不可侵犯，

只要你和他們不同，

他們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認為，

你的劣性純屬疏於管教，需要被回爐改造。

這個世界，

有多少教養在被遺棄，

就有多少寬容在被忘記。

 

 

站在道德制高點評價別人，不冷嗎？

把用來翻白眼的眼睛，用來尋找光明，不是更環保嗎？

沒有人是從醜中學到美的，

只可能從美中學到美，從善中學到善，

從客客氣氣中學會彬彬有禮。

前幾年陳凱歌拍的電影《搜索》，

影片開頭，講的就是葉藍秋到醫院拿體檢報告，

報告上說她得了不治之症。

葉藍秋恍恍惚惚搭公交車回公司，

車上有位老人指著她說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這樣，

怎麼就不給老人讓座，人心不古，

世風日下云云，葉藍秋拒不妥協，

拍拍大腿說，你想坐就坐這兒。

視頻傳到網上，葉藍秋各種被道德打壓。

最後縱身一跳，真相是隱是顯，留給後人說。

有拍照的工夫，怎麼就沒有人站起來說大爺，

別動氣，你坐我這兒不就行了嗎。

嫉惡如仇容易，深明大義難；

大義凜然容易，溫柔相待難。

粗俗的對立面不是教養，而是俯瞰眾生皆小的刻薄。

靠尖銳獲取優越感的，只得到了尖銳。

唯有慈悲和善意才可以化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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